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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代姜夔与张炎词风流行岭南的原因分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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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代姜夔与张炎词风流行岭南的原因分析 本文简介:有清一代,词体中兴,以嘉、道为界,词坛先后为浙西词派和常州词派所笼罩。但具体到各地,情况则略有不同。各地词坛会通过相互交流而彼此影响,但一般而言,中心词坛对僻远词坛的影响尤大,一种词学风尚从中心词坛波及到僻远词坛,需要一定时间,因此二者往往存在着一种错位现象。以岭南词坛为例,论者一般认为在嘉、道以后

清代姜夔与张炎词风流行岭南的原因分析 本文内容:

  有清一代, 词体中兴, 以嘉、道为界, 词坛先后为浙西词派和常州词派所笼罩。但具体到各地, 情况则略有不同。各地词坛会通过相互交流而彼此影响, 但一般而言, 中心词坛对僻远词坛的影响尤大, 一种词学风尚从中心词坛波及到僻远词坛, 需要一定时间, 因此二者往往存在着一种错位现象。以岭南词坛为例, 论者一般认为在嘉、道以后, 浙派才逐渐占据主导地位, 词风醇雅空灵, 颇具姜、张面目, 开启了岭南词坛繁荣的局面。在此词风丕变过程中, 仍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, 譬如姜、张词风流播岭南的具体原因是什么?衍变轨迹又是什么?下文试就这些问题略陈管见。

  一、浙派南渐与姜、张词风之岭南流播

  陈永正论岭南词, 认为以“雅健”为宗。他在《岭南历代词选前言》中谓:“正如岭南诗以雄直的诗风着称于中国诗坛那样, 岭南词的风格是偏于雅健的。境界雄伟, 气势劲厉, 音调高亢, 直抒胸臆, 得阳刚之美, 在凌云健笔中又有一股清雅之气, 因而便不会流于叫嚣直率。从南宋的崔与之、李昴英, 到明末的屈大均, 以至清代诸名家, 都有不少豪放高雅之作。”1 (P12) 在论文《粤词概述》中, 陈氏亦有类似表述。陈说影响甚大, 此后治岭南词者, 不少即沿袭其说, 如谢永芳论文《辛派南传与广东词坛主导风格之确立》即持此一观点。2但是通观陈说, 似乎缺少学理性的分析, 颇有可商榷之处, 对此已有学者着文辨之, 如范松义认为:“岭南词之基调自然也是阴柔的, 而不会偏于属于阳刚之美的‘雅健’。”3 (P140) 不过, 无论认为岭南主导词风是“雅健”或“阴柔”, 都还只是一种粗略的判断。其实岭南词风并非一成不变, 因此在纵观全局的基础上, 把握不同发展阶段的特征, 对于粤词研究的深化尤为必要。

  无可否认, 粤词具有学习苏辛的传统, 被称为“粤词之祖”的崔与之, 其代表作《水调歌头·题剑阁》, 笔力遒劲, 气势雄浑, 纯属稼轩一路。元代粤词无存, 至有明一代, 作者率多随意为之, 体格伧野, 笔墨粗豪, 学稼轩而失其精, 转入呼号粗率一路。明末清初, 岭南成为南明政权最后盘踞之地, 粤人慷慨赴难, 视死如归, 与清兵进行了殊死搏斗。在此背景下, 粤词颇多慷慨激昂之作, 其中以屈大均成就最高。屈氏之作, 如《紫萸香慢·送燕》《长亭怨·与李天生冬夜宿雁门关作》等, 沉郁苍凉, 悲壮雄阔, 叶恭绰《广箧中词》评云:“声情激楚, 喷薄而出。”“纵横排荡, 稼轩神髓。”4 (P5) 但是从整部粤词史, 特别是粤词的鼎盛期来看, 苏辛之风并非粤词的主流, 具有苏辛风味的作品也不能代表粤词的最高成就。

  与此同时, 粤词也接受了南宗词风的影响。众所周知, 南宋时期姜夔、张炎等词人主要活动于江浙一带, 骚雅词风主要是江南文化的产物。江浙作为词学活动的中心, 这种局面一直到清代都没有改变。文化之间的交融互渗, 对文学创作有着重要影响, 江南文化和岭南文化之间彼此亦有交融。不过由于地位、势力并不对等, 江南文化对岭南文化的影响尤为突出, 许多岭南词人都在不同程度上接受了江南文化的影响。他们对江南文化的受容, 具体而言又分两类:

  一是心理上对江南文化的亲近向慕。不少岭南词人, 祖籍原系江南, 先祖由于宦游、入幕、经商等原因才占籍岭南。如陈澧, 先世本绍兴人, 后徙上元 (今南京) , 至祖父始迁广东番禺。叶衍兰, 原籍浙江余姚, 自曾祖始占籍广东番禺。沈世良, 先世浙江山阴人, 居粤久, 遂占籍广东番禺。汪6, 原籍浙江山阴, 数辈客粤, 遂占籍广东番禺。虽然他们出生、生长于岭南, 但由于国人乡邦意识极强, 在家庭氛围的熏陶下, 他们在心理上对江南风物、江南文化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。比如陈澧自榜其斋曰“忆江南馆”, 词集亦以此名。汪6则晚号“越人”。这种在文化心理上对江南的受容, 对他们在词体创作上师法姜、张, 皈依浙派不能没有影响, 对此古人早有认识, 如张景祁在《粤东三家词钞序》中云:“三君皆系出鉴湖, 徙居岭峤。乐贺公之吴语, 守庄舄之越吟。结莼梦以兴讴, 乡音未改;溯樵风而引唱, 天籁同宣。宜乎与浙西六家如燕之颃, 如骖之靳, 正不独蛮烟蜑雨间各颛一席也。”5 (P444)

  二是交游上与江南词人的密切互动。清代江浙作为词学的中心区, 对岭南地区的词人具有强大的向心力, 岭南词人通过与江浙词人的交流, 不仅可以汲取词学营养, 亦可提升词坛地位。他们通过词作唱酬、理论探讨、审读词集、题词、作序等方式密切联系。嘉、道以后, 在全国范围内, 常派势力渐趋上升, 但浙派仍有相当影响, 岭南词人所交往的江浙词人群体中即有相当一部分为浙派中人。如吴兰修、仪克中都曾请江苏词人郭麐为其词集作序。兹引郭氏为仪克中《剑光楼词》所作序言:

  墨农寮人之伟, 文师之雄, 研经纬史, 追蹑作者。顾犹陶冶心灵, 散落华藻, 闲为慢、令, 以翼《风》《骚》。闯《荃》《兰》之迳, 丽而不靡;入姜、张之门, 腴而弥澹。猥以新编, 发其耳目。鉴奇姿于昬镜, 问妙弄于贱工。讵足以写其妖妍, 辨其节族者哉!骑驴京国, 鼓柁江淮。再接清言, 获聆雅调。已南郭之我, 忘笑梵志之非。昔一唱三叹, 丑溢顦妍而已。6

  郭麐为浙派后劲, 在当时词坛颇负盛名, 文中充满前辈对晚辈的褒奖, 特别赞扬了仪氏“入姜、张之门”的词风。又如叶衍兰曾请浙江人张鸣珂、张景祁为其词集作序, 张鸣珂《秋梦盦词钞序》云:

  予与南雪先生孝绪神交, 伯恭心契……碧云千里, 玉珰一缄。寄示所作《秋梦盦词》, 属校定焉……按拍梅边, 操缦动众山之响;低徊莲社, 刺船移海上之情。7 (P434)

  由此可见两人交谊之厚。如果结合全文, 亦不难发现张氏对叶词具有姜、张之风的肯定与偏好。名家巨匠的鼓励, 对于岭南词人坚定自己的词作风貌和词学追求, 无疑会有很大的作用。

  康乾时期, 浙派大行于世, 几乎到了“家白石而户玉田”的程度, 岭南词坛自然不能不受其影响, 像何梦瑶等人, 其词已经体现出醇雅深婉的特征。浙词重韵趣, 讲技法, 但是由于粤词在词艺上尚未有足够的积累, 加以岭南人才的匮乏, 所以此期浙派难以在岭南形成气候。这个局面, 一直要到嘉、道以后, 才被打破。

  二、学海堂书院与岭南词坛格局之新变

  自平定三藩之乱后, 清朝逐渐开创了“康乾盛世”的局面, 此时词人生活渐趋于平淡琐碎, 难以涌现出像屈大均那样影响很大的词人, 粤词要想突破, 必须寻求新变。浙派的盛行为岭南词坛的新变提供了契机, 但是一直要到嘉、道时期, 岭南词风才翕然一变, 姜、张词风开始占据主流地位。其中原因, 十分复杂。以学海堂为代表的书院的创建与繁荣, 或许是姜、张词风占据岭南词坛主流地位的最主要原因。

  其实, 清代广州书院极为兴盛, 鼎峰时多达百余家, 位居全国前列, 有些大书院, 像粤秀、羊城、越华等等, 早在康熙、乾隆时期即已创建, 为何要到学海堂的出现, 词坛才有风气的转移?这是因为学海堂和之前其他书院在办学性质上有根本不同。学海堂为经学大师阮元督粤时所建, 于嘉庆二十五年 (1820) 挂牌课士, 道光四年 (1824) 建筑落成。阮元深感当时各书院不教授学生实学, 沦为科举考试的附庸, 使得学子沉迷于八股制艺, 而不知世间有真学问, 因此主张书院教育“以励品学, 非以弋科名”。8相应地, 在课程设置上亦做了改革:“首劝经史, 而诗赋具备, 唯独不授举业, 专勉实学。”9此举促使师生在一定程度上摆脱科举考试的指挥约束, 得以从容地钻研、探讨学术与文艺。学海堂在选聘学长时, 并不特别注重科举功名, 唯以专精一业、富有真才为准绳。10学子入此读书, 亦为追求真知, 像陈澧于道光十四年 (1834) 成为学海堂首批专科肄业生时, 已是举人。具体而言, 学海堂的如下特质, 对其转移词坛风气尤为重要。

  第一, 学海堂营造了浓郁的文学氛围。按照学海堂的课程设置标准, 经史诗赋为其课士的重要内容。虽然在理论上, 诗赋位在经史之后, 但在实际上, 文学教学在学海堂教学中占据更为重要的地位。这从学海堂学子的课业中可以充分展示出来。据统计, 在收录学海堂学子优秀课艺的《学海堂集》 (共四集) 中, 文学类作品所占比例要远高于经史考据训诂之文, 四集文学类作品分别占比为91%, 91%, 87%, 84%。11由此可见文学在学海堂中独一无二的地位。

  此外, 学海堂还经常举行一些雅集。文士雅集时, 在优美的环境和自由的氛围中, 极易激发创作的灵感, 产生优秀的作品。登高赋远, 临流吟诗, 是自然而然的事情。学海堂建于粤秀山上, 古木参天, 枝柯蔽叶, 实在是吟诗作赋的绝佳环境。故阮元称之:“六艺于此, 发其秀辉;百宝所集, 避其神采。洵文苑之丽区, 儒林之古境也。”12学海堂素来提倡雅集, 《学海堂志》即认为:“君子之学, 息焉游焉。从于舞雩, 未忘讲习。”提倡劳逸结合的学习方式。又言:“筑堂以来, 岁有小集, 讲礼于斯, 会友于斯, 来日无涯, 宜详时序, 志雅集。”13可见雅集之勤。在学海堂的雅集中, 产生了专门创作词体和研究词学的组织———越台词社。词社创建于道光二十三年 (1843) , 词社成员有二三十人, 今日可考者仍有十余人, 如陈澧、沈世良、许玉彬、陈良玉、黄玉阶、徐灏、谭莹、叶英华等人, 日后都成为岭南词坛的中坚力量。词社共进行了五次雅集, 为岭南词坛的兴盛作出了重要贡献。14

  第二, 学海堂培育了大批具有醇雅审美趣味的词人。学海堂浓郁的文学氛围, 为词体勃兴提供了沃土, 而在这片沃土中唯有姜、张词艺开花结果, 独秀一时, 则又和“土壤之特性”关系甚大。众所周知, 群体性格是个客观存在, 在一个社会群体中, 总有其共同的文化性格。学海堂作为一个文化场域, 其中师生的身份是儒生、学者、文人, 志业是读书、治学、作文, 儒家“崇雅守正”的文艺观念必定会深刻影响他们的审美情趣。他们填词, 不是为了交付歌女娱宾遣兴, 而是为了抒发自己的高情雅趣, 这就使得其词成为其整个“文化人格”的反映。在此情形下, 学海堂文人易于接受以姜、张为代表的醇雅词风便是情理中事。其中, 学海堂学长的示范带动效应尤为重要。

  学海堂不设山长, 实行学长负责制, 学长在日常教学及管理中负有重要责任。在道光六年 (1826) 设立的学海堂首任八位学长中, 吴兰修即笃好词学, 精于词艺, 其词风中颇有骚雅清虚的一面。吴兰修好友仪克中于道光十四年 (1834) 补学海堂学长, 如果说吴兰修学词取径较宽、不拘一格的话, 仪克中则纯然浙派面目, 为岭南词坛最早以浙派名家者。吴、仪之后, 陈澧于道光二十年 (1840) 任学海堂学长, 其词亦以姜、张为楷式。其后“粤东三家”中的沈世良于咸丰八年 (1858) 补学海堂学长, 其词亦属浙派家路。作为学长, 在教学实践中, 其词学理念和词作风格对学子产生了深远而持久的影响, 从而极大扩大了浙派势力, 弘扬了姜、张词风。如道光十四年 (1834) , 学海堂招收首批专科肄业生, 许玉彬、陈澧皆名列其中。许玉彬师从吴兰修研习词学, 在吴氏仙逝后不久, 即与沈世良等人发起成立越台词社, 词社同仁皆依姜、张门径, 词作清空骚雅, 体现出鲜明的浙派风格。此后许玉彬又与沈世良辑录《粤东词钞》, 该书作为广东第一部通代词选, 具有极高的文献价值, 影响甚大, 流播甚广, 而其所选词作一以浙派风味为主, 对扩大浙派势力, 弘扬姜、张词风居功甚伟。至于陈澧, 虽非吴兰修入室弟子, 然在学海堂求学过程中, 难免受其影响, 他在《水龙吟》 (词仙曾伫峰头) 词序中言:“壬辰九月之望, 吾师程春海先生, 与吴石华学博, 登粤秀山看月, 同赋词调, 都不似人间语, 真绝唱也。今十五年, 两先生皆化去。余于此夜, 与许青皋、桂皓庭登山, 徘徊往迹, 淡月微云, 增我怊怅, 即次原韵。”可见吴氏虽逝, 而流风长存, 并给予后辈学子源源不断的沾溉。陈澧这首步韵词在风格上确也逼近吴词, 骚雅空幽, 有飘飘之仙气。陈澧本人为岭南大儒, 创立“东塾学派”, 门下弟子众多, 对姜、张词风之流播推动甚大, 如“粤东三家”中的叶衍兰就曾问学于陈澧。因此, 以学海堂为核心, 形成了一个世代传承的浙派词人群体。

  三、继响姜张与粤词审美追求之转向

  冒广生在《小三吾亭词话》中有一段话:“粤中词人, 三家之先, 推嘉应吴石华学博兰修、番禺陈兰甫京卿澧。”15 (P4685) 不仅点出了嘉、道以后岭南词坛的名家, 实际上也勾勒了姜、张词风在岭南流播的轨迹。考其衍变传承, 大致可分三个阶段:嘉、道时期, 以吴兰修、仪克中为代表;道、同时期, 以陈澧为代表;咸、光时期, 以“粤东三家”为代表。

  (一) 嘉、道时期:吴兰修、仪克中

  吴兰修 (1789-1839) , 字石华, 广东嘉应州 (今梅州) 人。着有《桐花阁词》。据宣统至民国间番禺汪兆镛刻本卷首吴氏自序, 词集编纂完成于嘉庆二十一年 (1816) 。此后吴氏虽然作词无多, 但是其于道光六年 (1826) 担任学海堂首批学长, 在岭南学子中声望日增, 因此在道光年间对词坛的影响犹在嘉庆之上。

  在词学渊源上, 吴兰修词不拘一格, 转益多师, 出唐入宋。不过在当时岭南词坛充斥着雄直粗豪之作的背景下, 其词清空骚雅的一面尤为人所看重。如吴嵩梁云:“岭南故多诗人, 而少词人, 然石华孝廉则今之玉田生也。”16陆以湉亦谓:“《桐花阁词》, 清空婉约, 情味俱胜, 可称岭南词家巨擎。”17 (P68) 吴词中确有部分作品有姜、张风味, 清虚骚雅, 如《卜算子》:

  绿剪一窗烟, 夜漏知何许。碧月蒙蒙不到门, 竹露听如雨。独自出篱根, 树影拖鞋去。一点萤灯隔水青, 蛩作秋僧语。

  描写月夜竹林景致, 陈永正评曰:“清冷幽深, 颇似厉鹗词之境界。”18 (P138) 厉鹗是清代中期浙派巨擘, 吴词颇得厉鹗之境, 则其风味可知。

  仪克中 (1796-1837) , 字协一, 号墨农, 别号姑射山樵, 广东番禺 (今广州) 人。着有《剑光楼词》。仪克中与吴兰修为词友, 二者常被人并称, 如丁绍仪在《听秋声馆词话》中谓:“余所见粤词, 近推吴石华、仪墨农为最。”19 (P2830) 如果说吴氏词风既受南宋纯雅词法乳, 又受北宋婉约词沾溉, 所学并不限于姜、张一脉。至仪克中, 则专学姜、张, 因此仪克中虽不如吴兰修词名之盛, 但对岭南词坛的实际影响, 或竟在吴氏之上。

  对于仪克中词取法南宋姜、张醇雅词风, 诸家看法较为一致, 如江沅谓:“墨农之才学为仪征阮宫保暨诸先达所推许, 以其余技为词, 颇喜石帚、玉田……精妙独至。”20吴兰修谓:“吾粤百余年以来, 留心词学者绝少。墨农以精妙之思, 运英俊之才, 发为倚声, 大得石帚、玉田之妙。岭表词坛, 洵堪自成一队矣。”21谭敬昭在《剑光楼词》的题诗中说:“姑射山人绰约姿, 裁云镂月谱新词。”22显然亦着眼于此。仪克中本人对自己的词学观念亦曾有明确表述, 其《徵招》词序云:“高凉客馆, 雨中戴金溪观察见过, 论词以石帚、玉田为正宗, 竹垞、樊榭为嗣响, 且示旧作, 戛戛乎高唱也。赋此纪之。”词曰:

  人生难得秋前雨, 赏音更难同调。几日听阶桐, 意悠悠谁晓。高轩勤顾我, 领前辈、流风多少。大雅扶轮, 清言霏屑, 色丝天造。妙喻拟宗门, 姜、张后、谁继南灯末照。法眼在鸳湖, 剩传衣厉老。纷纷从论定, 把豪杰、一时推倒。又何日, 剪韭申盟, 记此缘非小。

  显然他对戴氏的论词宗旨是深以为然的, 所以才在上阕引戴氏为“同调”, 并在下阕申述戴氏之意, 构建了一个从南宋姜、张到清代朱、厉的词学谱系, 表达了对这些人的推崇备至。据此, 以仪克中为浙派中人诚为不诬。

  仪克中的词, 绝大多数清气盘空, 或清幽孤寂, 或清润秀雅, 如秋华春秀, 各臻其美, 而都具有空灵剔透的特质。这是其得姜、张遗风的重要体现。如《齐天乐·题端州石室, 旧滨沥湖, 今去水远矣》:

  何年星向人间聚。山川效灵如许。洞杳涵幽, 崖穿透碧, 招客瑶天深处。凌风欲举。问台畔双鸳, 几时飞去。一线湖光, 棹歌约略在遥渚。愔愔昼常带雨。小轩凉梦醒, 山月疑曙。石燕冲云, 琪花坠雪, 夜半仙归闻语。尘缘似缕。且剔藓镌题, 莫孤游趣。古岸垂杨, 想重来作絮。

  小词描写石室石峰景色, 清幽深秀, 缥缈空灵。词人特别善于调动手段, 把人的思绪引向方外之界, 如开篇即以坠星比喻山川, 视野涵盖天地, 下文的“招客瑶天”“几时飞去”都在有意把人的视线从人间引向天上, 至下阕的“夜半仙归闻语”, 更是使人如入幻境, 不知仙也尘也。至于“涵幽”“透碧”“冲云”“坠雪”“剔藓”等意象的锻炼, “约略”“疑”等词语的使用, 莫不为词增填了幽寂清冷的色调及朦胧要渺的意蕴。

  (二) 道、同时期:陈澧

  陈澧 (1810-1882) , 字兰甫, 初字兰浦, 号东塾, 广东番禺 (今广州) 人。着有《忆江南馆词》。据其自序, 是书编成于“甲辰新秋”, 即道光二十四年 (1844) 。其子陈宗颖谓陈澧“甲辰后所为词, 虽无多篇”, 23但是考虑到陈澧于道光二十年 (1840) 后长期担任学海堂学长及菊坡精舍山长, 创立东塾学派, 成为岭南大儒, 其词之影响亦与日俱增, 因此以其为道、同年间岭南浙派词人的代表人物当不为谬。陈澧在理论与创作上, 都体现出鲜明的浙派风格。

  陈澧的词学观念, 主要反映在其词序、词作评点及论词绝句上, 其中贯穿着他对姜、张词风的推崇。首先, 他在《楞华室词钞序》中写道:

  子不见夫病者乎!不宜喧而宜寂, 不宜甘而宜濇, 澹兮若默, 窈兮若抑, 悠兮若客。如是者与词宜。又不见夫禅者乎!以郁为达也, 以空为纳也, 以沉为拔也, 以閟为豁也, 有触而忽发也, 有叩而忽答也。如是者又与词宜。是故伯眉之词工矣, 而伯眉之病亦瘳, 伯眉之禅亦遂通矣。24

  陈澧认为词和病、禅一样, 适宜苦涩、恬澹、幽深、悠远、沉郁、空灵的风格、意境。这种意悲苦而境狭深的格调, 很契合姜、张“如瘦石孤花, 清笙幽磐”25 (P1503) 的韵幽香冷词风。

  其次, 陈澧曾手评《绝妙好词笺》及《姜白石集》, 对姜、张之词多有点评, 后人更将其手评之姜夔词汇为一册, 名为《白石词评》;在陈澧六首论词绝句中, 论姜、张词者各一首, 由此可见他的词学倾向。

  再者, 吴文英是继姜夔之后卓然而立、独标高格的词人, 其词虽有白石之影响, 但能自成一家, 以其“密丽生涩”的风格区别于白石的“清空骚雅”。陈澧在论吴文英词时, 独赏其集中别调《唐多令》, 其因安在?陈氏说得明白:

  也解雕锼也自然, 灯前雨外极缠绵。何因独赏《唐多令》, 只为清疏似玉田。

  看来他之所以独赏《唐多令》, 就是因为这首词清隽疏宕, 有张炎之风。

  复次, 陈澧对清代浙派开山鼻祖朱彝尊及浙派中坚厉鹗的词亦十分熟悉、喜爱, 他在《景石斋词略序》中说自己:“常常讽诵昔人所作, 以寄清兴, 竹垞词则尤熟诵者。”26 (P184) 潘飞声在《论岭南词绝句》中论陈澧词曰:“经师偏解作词谈, 朱厉齐驱笔岂惭。”27 (P4685) 由此可见陈澧作为浙派中人的词学面目。

  陈澧之词调雅格高, 对此学者多有论述, 如谭献《箧中词》评云:“兰甫先生, 孙卿、仲舒之流, 文而又儒, 粹然大师, 不废藻咏。填词朗诣, 洋洋乎会于风雅, 乃使绮靡、奋厉两宗, 废然知反。”28朱孝臧《望江南·杂题我朝诸名家词集后》誉云:“甄诗格, 凌沈几家参?若举经儒长短句, 岿然高馆忆江南。绰有雅音涵。”29所谓“风雅”“雅音”, 显系陈澧师法姜、张雅词的具体表现。

  陈澧词中有姜、张风味的作品居大多数, 如《齐天乐·十八滩州中夜雨》:

  倦游谙尽江湖味, 孤篷又眠秋雨。碎点飘灯, 繁声落枕, 乡梦更无寻处。幽蛩不语。只断苇荒芦, 乱垂烟渚。一夜潇湘, 恼人最是饶堤树。清吟此时最苦。渐寒生竹簟, 秋意如许。古驿疏更, 危滩急溜, 并作天涯离绪。归期又误。望庾岭模糊, 湿云无数。镜里明朝, 定添霜几缕。

  词作写于道光二十四年 (1844) 词人应试不第铩羽而归之时, 以“倦游”为一篇之骨, 运用白描手法, 从听觉、视觉、触觉等多方面刻画, 营造出一种“秋风秋雨愁煞人”的“悲秋”意境, 哀怨凄恻, 颇得白石家法。

  (三) 咸、光时期:“粤东三家”

  “粤东三家”叶衍兰、沈世良、汪6为挚交, 年龄相若, 其中汪氏比陈澧小十岁, 叶、沈二人比陈澧小十三岁。他们在词体创作方面始终保持着浓厚的兴趣和旺盛的精力, 特别是三家中最后辞世的叶衍兰, 少年时即笃好词艺, 后居京为官时仍不废吟咏, 至光绪八年 (1882) 六十岁返粤后, 益用力于词, 于光绪十年 (1884) 编成《秋梦盦词钞》, 后又选辑《粤东三家词钞》, 于光绪二十二年 (1896) 刻成。因此, 他们可以说是咸、光年间岭南词坛浙派的代表人物。

  沈世良 (1823-1860) , 字伯眉, 广东番禺 (今广州) 人。着有《楞华室词钞》。因体弱多病, 穷愁潦倒, 故词中多悲苦之音。词风近于姜、张, 冒广生谓其“继响《山中白云》”, 30 (P4682) 屈向邦谓:“其以清灵之笔, 舒窈窕之思, 出于白石、玉田, 嗣响竹垞、樊榭, 遥接浙派, 以之角逐中原, 堪称健者。无怪东塾叹为天下之宝也。”31 (P262) 词如《渡江云·城茄吹恨起》, 描写客愁, 情思旖旎, 缠绵悱恻, 有摇曳之致, 颇似一幅《秋江晚行图》, 渗透着南宗画的意趣, 笔墨素雅, 兴象玲珑, 灵气行乎其间, 形成深婉意境。

  汪6 (1820-1891) , 字玉泉, 号芙生, 广东番禺 (今广州) 人。着有《随山馆词》。汪6无论论词、作词, 都体现出浙派面目。他在《秋梦盦词钞序》中, 借评述叶衍兰词表达了自己“情文双美”的词学主张, 从理论上看圆融无碍, 但从其具体描述来看, 则体现了典型的文人雅士的志趣, 远离社会生活, 格局比较狭小, 此亦浙派之通病。幸而汪6词作尚能表现其长期游幕沉沦下僚的身世之感, 情感真挚沉郁, 故艺术成就很高。陈澧赞曰:“岭南风雅衰颓日, 拔戟词坛大有人。”32朱鉴成谓其词“兼有北宋之秦, 南宋之姜”。33冒广生谓其“诗及骈散文、词, 色色皆似樊榭。”34 (P4683) 如《翠楼吟·清明日坐碧痕馆中, 微雨如梦, 薄寒中人, 顾影微吟, 不胜凄黯, 赋此简仲容、兰台诸子》, 书写旅恨客愁, 融入不遇之悲, 低回掩抑, 悲怆凄楚。那醇雅的格调, 清冷的意境, 甚至峭拔的笔墨, 都与白石颇为相似。

  《小三吾亭词话》曾载一则佳话:“沈伯眉丈尝评《随山馆词》, 谓为‘气体超洁, 邀月能语, 遏云不流, 似黄鹤楼中玉笛’。芙丈因问:‘吾子自视云何?’曰:‘花影吹笙, 满地淡黄月。’”35 (P4685) 由此可见沈世良与汪6二人的骚雅之风。

  叶衍兰 (1823-1897) , 字南雪、兰雪, 号兰台, 别署秋梦主人、曼伽, 广东番禺 (今广州) 人。着有《秋梦盦词钞》。叶氏酷爱填词一道, 自幼及老, 吟咏不辍, 其风格亦非一成不变, 但最能代表其风格的, 则是中老年时所作的风雅词, 其中颇能看出姜、张痕迹。这部分词主要是题画、酬赠、抒怀之作, 其中痕迹最明显的莫过于《扬州慢·题孙驾航前辈楫虹桥旧游图, 用白石翁原韵》:

  栏曲兜春, 水香撩梦, 客游已冷鸥程。说鬘天影事, 柳意尚含青。怕萤火、凄迷故苑, 吹箫黄月, 新鬼谈兵。叹重来、斜日停桡, 空赋芜城。画图省识, 料樊川、丝鬓先惊。尽十里红楼, 烟花似旧, 谁话深情。待写卅年幽恨, 都分付、瓜步潮声。恼吟怀哀到, 江南洗马愁生。

  这首词在遣词造句、运思立意上, 都受到白石《扬州慢》元玉的影响。其中, 像“怕萤火、凄迷故苑, 吹箫黄月, 新鬼谈兵”等句, 能够做到学白石而不泥, 结合扬州的历史文化选择典故、意象, 意境凄美, 感慨深沉。

  白石词飘飘有仙气, 如刘熙载所谓:“词家称白石曰‘白石老仙’。或问毕竟与何仙相似?曰:藐姑冰雪, 盖为近之。”36 (P3694) 叶衍兰学白石词, 即专事模拟这种高标出尘、清奇绝俗的作品, 这在题画词中表现得尤其明显。叶氏所题多为人物画, 具体可分两类:一是仕女画, 包括幽闺图, 如《疏影·题自画花影吹笙仕女》;女冠图, 如《洞仙歌·题清微道人空山听雨图》;仙女图, 如《珍珠帘·题高唐神女图》。二是文士画, 包括出游图, 如《摸鱼儿·题友人探梅图》;填词图, 如《西子妆·题玉珊寒松阁填词图》;琴话图, 如《声声慢·题玉珊江天琴话图》;肖像图, 如《高阳台·题厉樊榭先生遗象》。这些词多以美女、梅花、乐器 (琴、笛、笙) 、雪、月等意象为主要元素, 竭力营造一种清冷幽寂、淡雅空明的意境。白石《暗香》云:“旧时月色, 算几番照我, 梅边吹笛。唤起玉人, 不管清寒与攀摘。”几乎囊括了所有这些元素, 可以说是对叶衍兰题画词的最好隐括。

 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, 叶氏已非单纯地模拟白石、玉田, 词学取径十分开阔, 如易顺鼎认为叶词“洁净精微, 追踪白石, 缠绵悱恻, 嗣响碧山”。37 (P441) 张景祁认为叶词“埽除浮艳, 刻意标新, 直合石帚之骚雅, 梦窗之密丽, 梅溪、竹山之疏俊、骀荡而为一手”。38 (P440) 冒广生则认为“秋梦庵词, 刻意梦窗, 而得玉田之神”。39 (P4679) 白石、玉田是清代浙西派推崇的词人, 梅溪、竹山则是白石的后学;梦窗与碧山则是清代常州派师法的对象, 常州派论词主张“问涂碧山, 历梦窗、稼轩, 以还清真之浑化”。40 (P1643) 由此可见, 叶词已体现出“由浙入常”的倾向, 这应该是词坛风气和社会风云双重影响的结果。

  四、结语

  综上可见, 嘉、道以后浙派南渐, 粤词深受姜、张之风的熏染, 无论在词学观念的受容, 还是在醇雅风范的追求, 或是在词法的模拟与融会上, 都体现出鲜明的浙派风味。难能可贵的是, 粤词作家并非为模拟而模拟, 他们师法姜、张而又能不失真性情, 始终把词作为抒情的工具, 因而作品普遍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。

  姜、张之风的流播对开启岭南词坛的繁荣局面意义重大。岭南词坛从嘉、道以后全面繁荣, 此一时期词人之众、作品之多, 达到空前的程度;结社酬唱、编订词集等词学活动十分活跃;词学理论亦渐渐兴盛, 不仅出现了大量的词序、词跋, 也产生了一些词论专着。词艺的显着提高则是其繁盛的最重要的标志, 这显然和浙派入主岭南有着密切的关系。嘉、道之前岭南多诗人而少词家, 甚少有人在词作上下大功夫, 将作词视为余事是普遍现象, 从“岭南三大家”到“岭南四家”无不如此, 这自然不利于词体的繁荣;而浙派词人极为重视格律、声调、技法等手段, 所以极大提高了词艺。这只要翻阅一下《粤东词钞》等岭南词选便可一目了然。嘉、道之前的作品, 语言浅易, 自然纯朴, 其雅者近乎诗, 其俗者近乎曲, 但粗率之作颇多, 而嘉、道以后, 则字斟句琢, 一归于醇雅。岭南词坛至此始得佳木成荫, 奇花竞妍, 成为清中期南天词学的一方重镇。

  需要说明的是, 嘉、道时期岭南词坛作手众多, 不可能亦不应该只有一种风格, 此时姜、张词风虽然占据主流地位, 却未能一统词坛, 浙派之外尚有其他一些值得注意的词人。如姚天健长期客居江南, 集中颇多伤春伤别、纪游写景之作, 烟波画桥、嫩柳娇花触处可见, 词风近于唐人及晏、欧诸家, 柔婉清丽, 颇有水墨山水的意境。张维屏词受其诗歌影响较大, 语浅意直, 笔酣墨畅, 代表作如《东风第一枝·木棉》《满江红·海珠寺》刚健豪迈, 《西江月》 (扫却风枝雨叶) 《西江月》 (不用风蓑雨笠) 则冲淡萧散。谭敬昭词多伤春伤别之作, 风格香艳, 语言浅易, 时有巧思慧句, 得神晚唐北宋艳词。其词有标明用“太白体”“孙夫人体”“毛泽民体”“冯延巳体”者, 足可见其宗尚。他们的词呈现出一些共性, 譬如语言浅易, 结体自然, 情感浓郁, 在风格上宗尚晚唐五代北宋, 和南宋雅词相距甚远, 这实际上是康乾时期粤词风气的延续。这说明粤词的发展是一个渐变的过程, 如一条连绵的河流, 很难截然分开, 因此在某一阶段, 既有主导风格, 又有其他风格, 交融互渗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。

  及至中日甲午海战之后, 粤词则由浙派渐入常派。这是因为, 自鸦片战争以来开始的异族入侵至此达到高潮, 帝国主义列强对中国瓜分豆剖, 香港等地纷纷被列强割让。以救亡图存、变法自强为核心的维新变法运动轰轰烈烈展开, 对知识分子精神触动很大, 士人风气为之一变, 他们再也难以安坐书斋专心作雅词。而在全国范围内, 常派势力早已取代浙派, 粤地词人走出岭南, 交游日广, 结识不少全国各地词人, 其中不乏常州词学名家, 故深受其影响。全国政治形势的变化和词坛风气的转移, 使得岭南词坛翕然一变, 常州词派在岭南渐居主流。当然这已超出本文论述范围, 其中详情, 需另撰文述之。

  注释
  [1]陈永正.岭南历代词选[M].广州:广东人民出版社, 2009.
  [2]谢永芳.辛派南传与广东词坛主导风格之确立[J].上饶师范学院学报, 2011 (1) .
  [3]范松义.岭南词风“雅健”辨[J].文学遗产, 2009 (6) .
  [4]叶恭绰选辑, 傅宇斌点校.广箧中词[M].北京:人民文学出版社, 2011.
  [5](清) 张景祁.粤东三家词钞序[C]//.谢永芳校点.叶衍兰集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 2015.
  [6](清) 郭麐.剑光楼词序[C]//. (清) 仪克中.剑光楼词.半畊草堂刻本, 咸丰十年 (1860) .
  [7](清) 张鸣珂.秋梦盦词钞序[C]//.谢永芳校点.叶衍兰集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 2015.
  [8](清) 阮亨.瀛舟笔谈[M].嘉庆二十五年 (1820) 刻本.
  [9](清) 林伯桐编, (清) 陈澧续补.学海堂志[M].光绪九年 (1883) 续刊本.
  [10]朱琳.谈谈学海堂的首任八位学长[J].今日南国, 2008 (12) 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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